top of page

 

 

 

 

 

 

 

白井柚夢       

http://www.plurk.com/siroiyumu

 

 

《 A. & A. 》

 

 

〈Amber〉

 

  

 

  照明灑落的光線潔白而無垢,驚醒了在深夜時分的寂靜。

 

  站在淋浴間外的男人艱難地以半截肘部頂開玻璃拉門,莽莽撞撞地跨進了浴室最深處的角落,金髮的光澤在照明下眩目得難以直視。中途他所有粗魯行徑產生的撞擊,全被他轉了轉上身,以自己厚實的背脊承擔了下來。為的是他懷中與自己體格相近的男性,避免他受到任何驚擾,攬著懷中人膝窩的臂膀又縮緊了些,只想將他可能受到的任何衝擊都轉移到自己身上。

 

  將懷中人小心翼翼地輕放於蓮蓬頭下,艾依查庫持續著蹲姿,凝視著方才抱在雙臂之間的人兒,儘管臂膀還殘留著承受了60幾公斤重物的沉著感,還是不由自主地提起指節撥開覆於眼前清秀面容上的墨黑髮絲。

 

  就在自己觸及他的瞬間,只見其與瀏海同色的眉睫微微發顫,凝於尾端的汗珠在燈光下如繁星閃起細碎的光澤。不過他的呼吸依舊平穩,缺乏陽光洗禮的胸膛起伏頻率並沒有被這少量的外界刺激所打亂。倒是自鎖骨一路如腳印般延伸至下腹的瑰色暈跡,因其蒼白的肌膚,顯眼得令艾依查庫不知該把視線轉向何處才好。

  

  這一定只是場夢而已,就像之前幾次那樣。沒過多久肯定會再聽到他的聲音從背後響起,然後又回歸現實。

 

  然而,他始終等不到這一刻的來臨。

 

  頂上的抽風機嗡嗡作響,而他背後誰也不在,狹小的淋浴間終究只有他們兩人。濕潤的空氣,還有方才幾次潰頂後留在彼此身上的黏膩感刺激著他全身,無不是在說服眼前的每個細節有多真實。

 

 

  全部都是真的……全部都是。

 

  包括他一開始湊向摯友耳邊玩笑一般的舔弄、對方不但沒有推開他反而揪緊了他的袖口、被湊近親吻、忍不住伸舌攪進了摯友口中、沒有被拒絕、沒有被拒絕,還是沒有被拒絕,為什麼他不管做什麼都不拒絕?連聲「住手」都沒有,一切全都理所當然似地發展下去。

 

  信與不信之間,艾依查庫躊躇不已。要是在他真的將眼前所見視為事實的那一瞬間突然驚醒了又該如何是好?

  然而,不論他怎麼拍打自己的臉頰,已經凝視著眼前人昏睡的模樣,所見的景象還是都沒變過。

 

  「這是……真的……?」

  艾依查庫試探性地輕撫著眼前青年的臉頰,方才激情間泛起的瑰暈已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即便陷入沉睡也無法抹去的倦容。

 

  艾依查庫雖然對於生前的一切只有瑣碎的印象,但他與盟友之間的關係與互動界限,至少還是記得清清楚楚。

 

  「艾依查庫,艾伯就交給你了。別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那孩子其實很怕寂寞,但是他絕對不會說出口的。」

  還記得幼年時,一次與領主夫人的對話,至於情境細節已經碎散不堪了:「但是他是華倫斯坦家的繼承人,無論是老爺還是他都無法逃避孤獨的。你能做的,就是陪在他的身邊。」

 

  若說艾伯李斯特注定未來必須成為領導者,那麼在故鄉破滅之刻與他一起奇蹟生還的自己,陪伴在他身邊恐怕也是命定了罷。他沒有想過自己是否真能追上對方的腳步,總之無論如何不能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差距再大也得將他的黑色身影映入眼中。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喜歡上對方的,也許是多年來的注視下,情感一點一點地流入,等到意識到時已經一發不可收拾。偏偏他感受得到艾伯李斯特對他的信賴,就在入了帝國境內從軍後,那片鋼鐵與水泥構成的生存遊戲戰場上,唯有兩人協力才能活下去。

 

  正因為他們一無所有除了彼此,艾依查庫選擇站在界限的後端,始終不肯再向前一步,即便生理本能與情感不斷催促著自己。他不確定艾伯李斯特知道了多少,也許全部,也許都不知道,但他知道那個男人的個性,只要他表面上沒有任何動作,一切就能如常,什麼也不會改變。

 

  為何這些活著時維持得穩當的秩序,卻在死後世界輕易崩毀了呢?

  若說不懊悔是騙人的,要是自己沒被其他戰士與聖女之子不經意的調侃所刺激,一切都還會繼續罷。

 

  他不確定自己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開了那種爛玩笑的,就在出手的瞬間,他已經做好了玩笑開過頭而被責罵的準備,肯定那一瞬間他們會再次確認彼此間的界線,而那些生前持續許久的規則就能繼續運作。結果……

 

  他不確定自己在幾小時前到底目睹了什麼。

  那是他傾心已久的男人,任憑自己扯開了襯衫,肆無忌憚地啃食親吻,被逼向沙發扶手時順應著自己不懷好意的指節扯開了拉鏈,探入私密之處時沒有半點反抗,感受到的還是與自己下身同樣的炙熱與濕潤。

 

  頓時,他無法把面前的男人與平時和自己朝夕相處,那個總是冷靜行事、在最危急的時刻從容不迫地引導眾人的擴大派領袖聯想在一起。

 

 

  ……不,剛才所發生的種種,還是有著足以辨認的蛛絲馬跡。

 

  在自己的分身太過莽撞,令鑽深的穴口湧出血漬而慌亂時,他還能忍著痛楚安撫入侵自己的人;抽插之間除了提臀迎合著自己每一次律動,還拉過大衣替自己披上,生怕自己因渾身沾染汗水而著涼;當艾依查庫猶豫間打算就這樣打退堂鼓時,他還能緊擁著自己直勸要做就做到最後,那時慾根已全然侵入他的身體,一次接著一次刺激前列腺理應擊垮了他的理智才是。

 

  確實是他,就算委身於自己身下,那還是他所認識的艾伯李斯特。

  

  一直以來艾依查庫壓抑著生理的慾望,不只是恐懼總有一天被投以所有信賴的盟友投以異樣的眼光,如此一來豈不是連朋友的當不成了;再言,要說服一個男人張開大腿接受自己,那絕對是足以重創自尊心的,這種結果當然也不是他所樂見。

  

  不過,顯然他實在太低估他的盟友。回想起幾分鐘前他即便承受著自己也能指揮若定的模樣,艾依查庫忍不住笑了。

 

 

 

  轉開水龍頭的同時,他傾身在眼前人頸邊烙下幾個細碎的吻。被水分染濕的髮尾頓時垂了下來,在他的視線中劃過一道黑色的軌跡,好似掩蔽了所有的顧慮。

 

  這麼說來,剛才因為太過緊張,視線一點也不敢偏移出去,根本沒能好好品嘗眼前人的身軀。艾依查庫一面劃開對方掩上眉目的瀏海,另一手順著水滴打上身軀後畫下的水跡來回摩挲,試圖將自己所留下了所有漬跡全數抹去。

 

  指尖擦過他精實的腹部肌理,在行經腰際時情不自禁地悄悄掐了兩下,引來摯友一陣發顫,為此艾依查庫的動作猶似被強行按下暫停鍵一般凍結,生怕自己任何一毫的挪動會驚醒眼前青年。

 

  不過,還是來不及了。

 

  一抬眼,他立即撞進了橙金色的潤澤之中,為此張著口卻無法辯解。

 

  他早該知道的,艾伯李斯特的警覺心過於常人,應該說成長環境使然,他們皆是如此。會一時像失心瘋似地令指腹於對方身上流連忘返,要是別人對自己做了同樣的事,肯定也會覺得根本是變態吧。

 

  此時,艾伯李斯特瞇起了雙眼,大概是視力上的缺陷,讓他光是望清眼前的事物都成了困難。氤氳的霧氣隨著頂上熱水噴灑而包圍著他們,讓眼前黑髮青年迷矇的神情顯得格外柔和,甚至還保留著一點方才歡愛間被彼此取悅時的恍惚。

 

 

  即便望向自己的眼眸毫無聚焦處,但意識到正被摯友注視這點,還是讓艾依查庫嚥了嚥唾液。

 

  然而,不知是否為自己還多多少少沉浸於方才的淫靡氣氛當中,明明自己是懷著警戒的心態凝視著面前摯友的,但不到幾秒內,艾依查庫已不知不覺地沉醉於面前兩窩純淨的琥珀之下。

 

  對了……

  突然間,無法追溯從何而來的喜悅感支配了他所有的感觀。

  身也好,心也好,如今在迷茫中尋覓自己的神情也好,不就全都是他獨享了麼?

 

  想至此,艾依查庫下意識地捧起了摯愛的面頰,任憑蓮蓬頭灑落的細水滴碎散在他墨黑的眉宇頂端,凝於睫間的碎鑽與雙眸相互輝映,猶如夜空中的繁星與盈月,令金髮青年著迷不已。

 

  現在全部都是他的……

  

  這些景象在他的夢境間上演了多少年?由於死後記憶的散落自己也數不清了。沒想到,足以被視為生前遺願的所有,全在死後如此輕易地實現了。彷彿是在譏笑他過去的矜持與裹足不前皆是毫無意義的一樣。

 

 

  「……艾……依……查庫?」

 

 

  自胸前發起的輕微喚名共鳴著軍犬的胸膛,但眼前景色依舊,誰也沒能使之破滅。

  回過神來,他已傾身吻上了面前半掩的蒼白眼皮,輕柔的點吻一步步下滑,挺直的鼻梁、臉頰、有些發白的下唇、下巴,隨即是慾求滿溢地輕含住眼前人的喉結,門牙輕輕刮搔著,又滑向頸側以柔軟的唇舌感受著皮膚底下血液溫熱的鼓動。

 

  說來不可思議,明明是已死之人的他,此時卻比生前獲得了更多活著的實感。當艾依查庫感受到唇下血液間傳來的心跳正一點一點催起油門,再也無法克制他心底的雀躍。

 

  吸吮的水聲尖銳地響徹浴室,連帶著藏於迴響之間艾伯李斯特難以聞得的悶哼。抬眼一望,方才自己最依戀之處,留下了比之前在沙發上激情中更深的印痕,暗紅帶點瘀紫的色澤如同他深得無法抹滅的渴望。

 

  水滴沾濕了兩人全身,而艾依查庫蜷起了身子,受寒似地執意趨向面前的熱源,直到環過黑髮青年的腰際,將他的身軀圈進懷裡。

 

  無論是染了水的髮絲、觸覺所感知屬於他的肌理、隨著血液傳來的脈動、因為自己所有作為而亂了節奏的吐息,皆使金髮青年縮緊了臂膀,滿溢出來的幸福感讓他喘不過氣來,所有的知覺猶似被捅了數針巨獸用的麻醉劑一般不再正常運作,周圍的霧氣使他起了飄飄乎置身於雲端似的──絲毫沒意識到懷中人拚了命地推擠著他的胸膛。

 

  直到如針紮似的酥麻感從胸口擴散至全身,才逼得他依著求生本能跳了開來。

 

  「哇啊啊……!」

 

  意識到那是源自盟友發動的雷擊,頓時亂了陣腳的他磁鐵似地緊貼著冰冷的磁磚壁。

 

  「抱歉,艾伯,我不是故意要……」

  「比起這個……唔……」

 

  突然,瞪視著自己的橙金眼眸中閃過了一絲艱難,隨著艾伯李斯特視線有些尷尬地下移,艾依查庫隨之意識到自己原本做到一半的工作就這樣被他拋在腦後。

 

  「啊啊啊啊啊,抱歉抱歉,馬上幫你弄乾淨,忍耐一下。」

 

 

  言訖,艾依查庫小心翼翼地接近著,重新將摯友引向自己懷中,順著尾椎的線條滑向精實的臀瓣之間,不顧來自穴口的愛液還在汩汩流動,便伸手探了進去。霎時,他覺得得到懷中的身軀明顯地繃緊,垂首一望,湊巧迎上了明顯傾訴著不滿的瞪視。

 

  「真的很抱歉,不會再有下次了……」

 

  面對動怒的摯友,艾依查庫為難起來,探入對方體內的指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濁液隨著水滴滑落其蒼白的大腿肌里,原本還似琥珀色澤那般溫潤的眼神越發嚴厲,收束得如利劍一般直刺向艾依查庫的視覺。

 

  「對不起……真的……」

  「你要道歉到什麼時候?」

 

  「咦……可是,我害你……」

  「害我什麼?」

 

  隨著艾伯李斯特拉近了距離,對話之間兩人唇尖幾度相擦,每一次呼吸皆吸進了大量對方吐出的熱度,這一點讓他們同時臉頰泛紅起來。

 

  眼見摯友的態度,艾依查庫反而摸不著頭緒了。

  不過一直以來似乎皆是如此,他從來無法確切跟上艾伯李斯特的思維,不知道究竟是兩人思考模式存在著本質上的差異,還是自己真的天資駑鈍,無法跟上一般的思考速度。

 

  不過,他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應該被盟友逼得步步都得退過──不然今晚的種種哪會發生。  

  

  「不然你到底要我怎樣?只是板張臉我哪知道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要你怎樣?這還用問麼……」

 

  只見眼前男人揚起墨色的眉字,卻令艾依查庫有些惱羞成怒起來,正當他打算回嘴時,所有欲出口的言語全被對方柔軟的唇堵去了出路。

 

  果然就算今晚所發生的都是事實,最本質的事還是不會改變。他始終搞不懂艾伯李斯特是怎麼看待自己,所有試探結果都不是自己能解讀出的。

 

  唯一能做的只有呆然凝望著他的雙眼,那對被自己視如珍寶的寶石。

 

  艾依查庫越來越搞不懂了,連自己的事也是如此。

  就在深吻間他瞇起了片目,只見對方也瞇起雙眼,只是茫然間什麼也沒讀出來,對方的眼眸純淨得讓他望出了神。

 

  不知怎地,當時間隨著捲入排水溝而流逝時,自己該做的事好像又在記憶裡一點一點侵蝕。最可怕的是對自己而言,這似乎也無所謂了。

 

  反正他在的話就好了。

 

 

 

 

 

〈Aquamarine〉

 

 

 

  視線一片湛藍,好似沉於海底,隨著越墜越深、越墜越深,黑暗籠罩了一切。

 

  不可思議的是,在這看似失去溫度的視野裡,艾伯李斯特並不覺得冰冷,反而溫暖得昏昏欲睡。特別是耳邊漸漸趨緩的低頻鼓動,催眠似地溶解了他的意識。

 

  …………

 

  他不是刻意意識到外界那些微不足道的干擾,只是一旦讓它們進入了自己的感知,就再也無法忽略了。

 

 

  無法找到適當的詞彙形容,頂上灑落的細雨格外溫暖,那張在身上四處摸索的指掌溫柔異常。若是平時,先別論這種圖謀不軌的愛撫,基於最基本的社交禮儀,所有對手掌以外的身體觸碰都是會引起他反感的。

 

  畢竟,能夠令他放下戒心,接受撫摸的人,都已經不在世上了,一個也不剩。

  

  

  ……應該如此才是。

 

  睜開雙眼,落於眼皮的透明水珠刷過眉睫,晶瑩剔透的光澤與室內光線令他難以適應地又瞇起了視線。眼前溫潤的膚色忽近忽遠,但並不阻礙他辨識出其中幾道相對色澤較深的傷疤──也許他不是看見了那些疤,只是記憶本能地反映了它們的所在之處。

 

  

  當溫暖的水露凝聚於面前分明的鎖骨線條凹槽,而在終於無法承接更多時傾洩而下。水跡劃過了艾依查庫的身軀,卻沒能沖去他身上遺留的濁跡──不久之前,當自己沉浸於與摯愛的結合時噴灑在兩人之間,隨著部份液體的乾涸光是細雨的輕撫也無法掩飾方才確實發生過的種種。

 

  感受得到對方吐息間屬於身體的節奏緩緩透過掌心在自己身上的摸索傳來,律動令人安心得難以想像,卻在他的心底起了層層矛盾。眼前的青年不是自己撒嬌的對象,而是理應執劍守護的對象,說什麼也不能在他面前變得軟弱。

 

  無意間,他與面前藏於氤氳水氣中的藍眸對上了。

  就在這一刻,艾伯李斯特輕易地讀出了底下激起幾波驚慌的漣漪,使意識還有大部份在夢境中徘徊的他愣了半晌。

 

 

  這到底……?

  如今僅剩靈魂與破碎不全之生前記憶的他,就連要記憶以前的事也特別費力。他當然還記得眼前人是誰,只是所有與他相處的細節和互動方式卻曖昧不清。

 

  在宅邸中第一次見面起,關於眼前這個金髮獨眼青年的事,艾伯李斯特記得的只有他的名字、他們之間大致的關係,以及必須僅守的底線。

 

  然而,與艾依查庫的相處間,好似無須記憶,所有的互動模式便被本能地反映出來了,今夜也不例外。

 

  艾伯李斯特並不是一開始便記得自己在生前愛上了自己的盟友,直到數小時前,他也沒能意識到這件事。一切都只是些無法解釋的殘影,比如說他無法解釋自己為何要替自己的下屬著想到這種地步,也無法理解為何他在意艾依查庫的事遠超過了館邸裡的其他戰士,同樣作為必須保護聖女之子的戰士,他無法忍受那位盟友在自己面前受傷,即便已死的他們在幾分鐘後傷口又會癒合。

 

  所有的思緒,全懸在一條名為矜持的線上,直到當艾依查庫那不經意的玩笑,終於讓那條單薄的絲線就此斷裂。

 

  幾秒間,當他回過神來,唇間是屬於盟友溫熱的舔舐與襲捲,熱吻間不時低吟的液體聲與喘息沉默卻溫柔地宣告一切早已失控。

 

  他們瘋狂地索求著彼此,大概是連同生前不斷保持距離時隱忍的那份情感也一起潰堤了,瘋狂的性愛間唯一還支撐著他最後一點自我的,大概便是對於艾依查庫的保護欲。

 

  唯一的朋友,

  唯一的戰友,

  唯一的親人,

  

  唯一的……

 

  在他目前所擁有的記憶中,所有前進的步伐都伴隨著身後注視著自己的視線,以及不急不緩地腳步聲。偶爾,艾依查庫會暫時消失在自己面前,再出現時卻染滿了血污與陰影。讓他的藍眼變得難以辨識。

 

  不巧的是,他不慎知道了艾依查庫如此死心踏地跟隨自己的理由。讓他不時想回首確認,今夜他摯愛的軍犬,是否就會跨過那條他們自然而然劃清的界線。

 

  艾伯李斯特終其一生預測著周圍的情勢與動向,為了生存依此推演出數以萬計的計謀,唯獨凝視著那條無形的線時,無論彼此或近或退皆手足無措。如果繼續維持原狀,他們可以將一切視若無睹,情勢不會好轉但也不會惡化,他們還能繼續生存下去;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心底存在著另一點微弱的聲音,期待著他們兩人,是誰都無所謂,就這樣跨過界線,一手掃亂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默契。

 

  他不確定生前的自己是否料想過,有朝一日能和一直以來跟隨著自己的軍犬走向這種關係。也許想、也許不想,不過誰知道呢。

 

  不可思議地是,艾伯李斯特竟為此慶幸自己已經死了,此時的他不過是個含冤而逝卻憶不起生前種種的可悲亡靈。然而沒有記憶也就沒有包袱,他所有的抉擇都能自私得理所當然。

 

  為自己而活,那不是才像活著麼?

 

  對身後忠心耿耿的盟友產生了友誼以外的慾念是不爭的事實,而自己礙於何事沒能表明則不得而知。當他緊擁著艾依查庫的背脊,下身感受著摯愛的慾根緊緊植入體內,從刺痛到緊擁,最後習慣了異物來回擴張的不適,體會到自己發熱的身體因此時抱著自己的男人而興奮時,只覺得命運肯定用了最劣質的方法在嘲諷他。

 

  死去的他也許比生前更像「活著」也說不定。

 

  

  這一刻,他清晰地辨識出鑲在對方眼窩中那獨一無二的海藍寶石最底層,浮動著如星光般細碎但確實閃爍不已的喜悅。幼年時,他記得也目睹過一次這樣的笑意,至於細節……想記也記不得了。那是接獲重要的禮物時才會有的神情,正如那時顯現在金髮男孩臉上的笑容一般,此時他眼中的水藍清澈得足以蠱惑一切。

 

  年輕的擴大派領袖在他殘缺不全的記憶裡苦苦翻找著,好像除了佛雷斯特希爾的那段時光以外,再也憶不起在哪看過艾依查庫如此的笑容,大部份他的面容,總是藏在陰影中,或是被血跡掩去了大半。

 

  當艾依查庫捧起了自己的面頰,迎面而來的水滴不時糊了視線的一小角,但不足以奪去他的注意力,眼界中唯一的淺藍閃耀得攝走了一切,使他憶起故鄉毀滅以前對應著大地一整片金黃麥浪的純淨蒼空。光只是注視著,便覺得心底不斷擾動的餘波逐漸平息,意識混亂間產生的疑惑與茫然一點一點沉澱。

 

  就在這時,眼前青年突然伸長了臂膀攬起自己的背脊,緊接而來的是臉上輕柔的細吻,一步步好似溜入廚房偷吃零食的孩子般向下悄悄移動,直到吸吮住自己的喉結,一股搔麻與燥熱攀上臉頰,混亂了艾伯李斯特的思考。

 

  正當他覺得受寒時,艾依查庫好似能體會到他的感受般將自己緊緊擁住,耳邊鼓譟的是摯愛的心跳,原本不應該出現在亡者身上的生命跡象,在此時聽來卻遠比生前逼真許多。

 

  他無法形容此時積於心底的感受,滿溢出來的痠楚卻並不使他反感,無法抑制地燒向了眼眶,最後化為濃濃一層水霧。所幸這裡是浴室,任何沾染在眉目間的水漬都難以被注意到的。

                                                

  有點變質的喜悅,最後艾伯李斯特決定如此定義此時心底未知的感覺。

  憶不起生前為何而奮鬥,但至少還記得是誰與他同行,自己又曾想守護什麼樣的人。好想好想,再多沉浸在這種情緒底下一會兒。

  

 

  不過,隨著帝國軍犬的手臂越勒越緊,他呼吸的空間逐漸被壓迫,逼得他不得不試圖從這溫暖的懷抱中脫離。顯然只是幾下敷衍推擠根本無法喚回走了神的艾依查庫。

 

  盟友的臂膀仍繼續縮緊著,隨即已令艾伯李斯特漸漸喘不過氣來,但仍不至於影響性命的狀況下,他也因此反抗得消極。不料下一秒,當下腹被鼓起的赤熱硬挺物撞個正著時,幾乎亂了他的方寸,頓時掌間的靜電就這樣失控地染上了對方溫暖的身體。

 

                                                                                       

  「哇啊啊……!」

 

  艾依查庫的驚叫強行拉回了他的神志,抬眼一望,只見盟友壁虎似地半身黏上了牆面,受驚以後那隻泛起無辜淚光與不知所措的藍眸,令人忍不住起了憐憫之心,但又有些想笑的衝動。這點無論是記憶中幼年時,還是他們兩次入伍後,似乎都沒有太大的變化。

 

  「抱歉,艾伯,我不是故意要……」

  「比起這個……唔……」

 

  邊言,艾伯李斯特將視線滑向了摯友的下身,昂揚的慾望根源在霧氣間依舊挺立且誇耀著自身的存在。

 

 

  光是觸碰自己的身體就足以有這種結果……麼?

  其背後的意義再明顯不過了。為此艾伯李斯特將視線本能地偏了開來,但此時只覺得陷入了視線不知該擱向何處的窘境。偏偏就在這時,源自體內不屬於自己的熱液再也無法承受重力而汩汩湧出了穴口,為此更是令目光一陣浮動,心慌之際無法抑制的熱度攀上了面頰。

 

  該死的,明明直到方才還覺得自己能坦然接受這種發展的,為何在這一瞬間羞恥才一股腦地湧現。艾伯李斯特唯一能做的便是避免目光接觸,盡可能壓制心底逼近沸騰的羞澀感。

  

  「啊啊啊啊啊,抱歉抱歉,馬上幫你弄乾淨,忍耐一下。」

  

  ……咦?

 

  還來不及反應過來,艾依查庫已再次湊近身子,屈指探進了後庭。錯愕之際,促使黑髮青年抬眼投以瞪視。

 

  對了,這傢伙從以前就是如此,總是把自己放在最卑微的後頭,即使遍體鱗傷也……。想至此,艾伯李斯特心底不禁起了細小的火苗。

 

  憶起自己失去意識前,那個在耳邊不間斷地輕喊著自己名字,相對於捏緊了嗓子微帶沙啞的細語,馳騁於體內的柱身毫不留情地衝撞著,恨不得摩擦間的高溫將兩人真的融在一塊。那笨拙卻直接且滿溢著侵略與佔有慾的抽動,他不確定對方在衝動之際是否還有餘力顧慮到彼此的感受,不過這一點對艾伯李斯特而言並不太重要,反正他也還沒弱到承受不了這些攻勢,不過是事後一段時間的痠痛,有什麼好怕的。

 

  一切都還在預料之內……才怪。

 

  每一次對方失控地前頂刺擊他的甬道深處,都能體會到傾注其中的情感到底壓抑了多久,死後的此時才得已讓所有慾念如脫韁野馬般失控。當然不只是艾依查庫,連他自己也是。

 

  然而,屆時艾依查庫臉上依舊飄浮著難以抹滅的怯意與恐懼,好似阻止不了桌上果汁打翻的孩子似的,一面加速頂入自己體內的抽插,一面卻又被桌面上鮮甜的氣息吸引,喜悅、慌亂、自責全混雜在同一張臉上,最後被滑落眼角的淚水給中和了。

 

 

  「真的……很抱歉,不會再有下次了……」

 

  自不久年的記憶中回過神,當艾依查庫開口的同時,探進自己後庭的指節明顯地顫抖著,出自於他的愛液將淫靡的氣息同時染上了他的指節與自己臀瓣。

 

  「對不起……真的……」

 

  每一聲語句裡的歉意皆令艾伯李斯特煩躁不已。

  已經夠了罷?像這樣貶低自己能有什麼好處?

 

  若只是這點小事就對自己有所虧欠的話,那自己欠他的可多了。憑什麼每一次先示弱先認錯的都是他?

 

 

  「你要道歉到什麼時候?」

 

  「咦……可是,我害你……」

  「害我什麼?」

 

  隨著艾伯李斯特的逼問,艾依查庫臉上也閃過了一絲慍意。正如其所料,為此黑髮青年暗自竊喜。

  就是這樣,一點一點把你隱忍在心底的全部發洩出來罷,不然他們在死後世界的相遇不就變得一點意義也沒有了麼?

  

  「不然你到底要我怎樣?只是板張臉我哪知道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要你怎樣?這還用問麼……」

 

   不待盟友回嘴,他傾身向前便堵去了對方溫熱的唇,原本只打算一次輕觸與淺嘗的,然而就在嘗到那股令人心暖的溫度時,艾伯李斯特改變了主意,趁著對方一陣呆愣時,舌尖翹開了對方的唇齒,半引誘地勾起了對方的舌尖,蠻橫地纏綿吸吮起來。

 

 

  「唔……!」

  不出所料地,當艾伯李斯特趁勢伸手束住對方揚起的柱身,輕而緩地上下套弄時,嚇得盟友趕緊試圖施力推開自己,而他順勢圈過對方的臀瓣與後腰,避免摯友逃離。

 

  「呼……哈……艾伯你……?」

  「別亂動,站好。」

 

  「唔……」

 

  蹲下身軀,黑髮青年輕嗅著被熱水沖淡許多的陽具氣息,光是試探性地幾下套弄與輕觸,便感受到它過度的反應,連帶著它的主人幾聲驚呼與失序的吐息,甚至反射性地倒退了一步,但艾伯李斯特即時攬住了他的大腿,施於肌膚之上的微量電流令他身子一震,預料之外的是加劇了掌中摯友分身的充血。

 

  「等等……你到底在做什麼!」

  「給我站好。」

 

  命令句幾乎是反射性脫口而出的,即便他原本只是打算替摯友解放而已,只是期待艾依查庫不再以那麼卑微的態度對待自己而已。看來,他也沒資格責備艾依查庫老是壓抑著自己的情感,大概其中也有部份現況是自己造成的,想至此,艾伯李斯特臉上不禁浮起一絲苦笑。不坦率這點,他們都是一樣的,只是分別位於天秤上不同的兩端罷了。

 

  隨著掌中的男根又漲大了些,頂端泌出的晶亮液體儼然是在對著此時捧它的青年招手,誘使他傾首輕舔著柱身,傳至舌面上的紋理與脈動老實地反映著其主人緊繃的神經以及著實感受到的愉悅。當它滑進了艾伯李斯特口中,溫熱卻帶點滑嫩的觸感牽動著他的每根神經,無論是男性的氣味,還是源於口中的熱度,皆感染到他身上來。

 

  「唔唔……艾伯……」

 

  口腔中屬於盟友的分身頂端抵著喉間,壓迫著他的呼吸道,為此催急了自身的吐息,連帶著加快了唇間的吞吐與舌間的撩弄。

 

  也許是對艾依查庫而言已是超乎想像的刺激,使他提起手攀上了下腹前那頭墨黑的髮叢,半掐半撫地在濕潤的墨海中揉按著,這也令艾伯李斯特有種正被吞吐的是自己的錯覺。

 

  隨著頻率加劇,有別於後傾逃開,捧住黑髮青年後腦勺的指掌不自覺地將正在取悅自身的源頭按向股間,就連大腿動脈的溫熱也將艾伯李斯特緊緊擁住,使他在吞吐間不禁有些沉浸於這令人醉心的暖意中。

 

 

  倏忽,唇間異常的擾動引起了他的注意,然而就在閃神鬆口的瞬間,原本含在口中的硬挺滑出了唇外。下一秒,艾伯李斯特原本已無法辨認細節的模糊視線上被強行抹去了大半全陷入一片空白,濃郁的男性氣息佔據他的嗅覺,甚至到了嗆鼻的程度。

 

    

 

  頓時,整個空間除了抽風機持續低頻運作,以及蓮蓬頭依舊將溫熱的細雨灑落他們身上外,一切陷入了低氣壓產生的靜默之中。

 

  當黑髮青年回過神來時,細小的水滴匯聚在自己頰上,早已沖刷掉了大部份的愛液,這才望見艾依查庫連忙蹲下身軀,蜷起腕關節便是一陣胡亂擦抹,反而讓他最珍愛的摯友視線糊成了一片。

 

  「住手、住手,我叫你住手聽到沒有?」

 

  剎那,浴室內所有聲響全比不過兩人之間一聲輕脆的拍響,打落了艾依查庫的手背。

  眼見盟友的舉動宛若被石化似地凍結,原本閃爍著複雜情緒的藍眼頓時一片空洞,艾伯李斯特才意識到自己在出手過重了。

 

 

  只見艾依查庫垂下了面容,失去光彩的金色瀏海掩去了他的眼眸。

  當他正打算退離自己身邊時,艾伯李斯特勉強挽住了他的後頸,同樣飽吸水份的墨黑與金黃相抵著,在僅僅不到半截小指的距離間,他才從金髮的縫隙中窺視到了藏於底下的那點海藍寶石的光澤。

 

 

  「……真搞不懂你哪,艾伯。」

  

  ──我也很搞不懂你啊,艾依查庫。

 

  聞言,艾伯李斯特揚起嘴角,心底默唸了來自盟友口中的言語──原先正要從他口中出口的。

 

  「又是拒絕又是接受,你到底……」

  「想說什麼就直說罷,艾依查庫。」

 

  就在言語脫口的瞬間,艾伯李斯特依稀目睹了藏於金叢之後的蒼藍光澤頓時閃爍了一下。不得不言,面對情緒不易藏於心底的兒時玩伴,觀察眼中明顯的情緒起伏,一直是他屈指可數的樂趣之一。

 

 

  「呃……我只是在想,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怎麼想的?」

 

  「嗯……」

 

  鼻梁與鼻梁輕輕相擦,彼此吐出的熱氣又繞入了對方的鼻腔間,讓任何一絲笑意也在兩人幾乎快縮為零的距離間無限迴響著。

 

  「怎樣啦,到底是有什麼好笑的?」

  「我怎麼想的,還不夠明顯麼?」

 

  聞言,艾依查庫鼓起了腮幫子,前傾的力道狠狠頂向了面前清秀的面容,晃動間,讓金色的髮絲錯了位,露出原先藏於後的純淨色澤,不過此時倒浮起了些微的惡意。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我才沒你那麼聰明,快點,不用嘴巴說我不懂啦。」

 

  「你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傢伙。」

  邊言,艾伯李斯特收緊了手臂,順勢以唇相觸,深吻間任憑對方搓揉著自己的臀瓣,最後鑽進了穴口。

 

 

  「怎麼,還想再來一次?」

  「你不是硬了嗎?換我幫你啦,而且你裡面也還沒……。」

                                               

  「那種事晚點再說罷。」

 

 

  邊言,艾伯李斯特抽出手轉動了身後的蓮蓬頭開關,原先浴室裡的細小水滴轉為滂沱大雨,將他們交纏的身軀與所有聲響掩於無形。

 

 

 

 

  不過直到隔日晨間,當他疲憊得無法從床上爬起時,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算。

  但也因如此,他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端詳著只屬於自己的藍寶石,也不算太糟的結局了罷。

 

 

Fin.

 

白井柚夢02
bottom of page